“中国汽车市场首个退市的合资牌子”—广州标致,法国人有幸摘下了如此桂冠。
据闻后来标致重返国内、与东风合资时,官方在分发给媒体的宣传册上,删去了这段过往。
这段隐晦的历史夹杂过光彩,最后却以撕破脸的方式结束,大概亲历过的人都只想把话埋在泥土里。
硬气的法国人
上世纪70年代末,标致刚与濒临破产的雪铁龙合并,才不到两年时间,PSA就收购了克莱斯勒汽车的三家欧洲子公司,且和菲亚特签订合作开发协议,步伐相当激进。
1979年,标致再收购西玛汽车,取得后者“Talbot”商标所有权,以此牌子来销售原克莱斯勒欧洲子公司产品。
可是这些收购并没有马上取得成果,克莱斯勒业务还在持续恶化,导致了在1982年出现3亿美元的赤字。
正是在这一年,PSA家族将加列维请到了公司来。两年后,加列维当任总裁。
为改善经营状况,加列维一上任就“大开杀戒”,裁员12000人,并且他还想大举发展当时不叫座的雪铁龙牌子,此举引起了标致员工的大罢工。
由此可看见,加列维做事还真叫一个“狠”字。
正是因为PSA出现财政困难,法国人开始四处查找有利可图的项目,此时香港恒生银行创始人何善衡的儿子——何子栋,主动搭线广州汽车厂,促成了这段婚姻。
1985年3月15日,标致和广州汽车厂,以及其他金融机构签约成立“广州标致汽车有限公司”,法国人以中方应交付的技术转让费和法国设备入股,占22%、广州46%,其余归金融机构。
显然,这般股权结构并不合理。
有声音指标致占股比例小,是为规避风险,因而有了后续引入车型慢、不肯拿出核心技术等等的故事。
但同时不能否认的是,中方在控股主张上表现强硬。
时任神龙公司总经理的刘卫东曾分析到,“法方地位重要、但股比小,认为贡献和收获不成比例,因而没有积极地提供支持,也不情愿拿出最核心的技术。”
时任东风标致原总经理窦赛尔也评论过,“合资层次太低,企业肯定熬不过几年……在合资公司各占一半的股份时,大家能共同决定一些东西,这个很重要,过去我们没做到。”
实际上,法国人并非完全处于劣势。
根据协议,合资公司的总经理一职由双方轮流担任,商定前八年由法方任总经理。
再者,根据股比,中方有六个董事会席位,法方有五个,如需更改总经理的决定,需征得董事会的四分之三董事同意。
这意味着法方人员掌握了实权,且他们还有财务、零部件采购和国产化认可的权力。
反正有大把时光?
不得不说的是,广州标致浪费了一个好年代。
从合资时间来看,那时除广州标致以外,就只有北京吉普和上海大众,法国人其实占得了先机。
此外,1988年第一辆“标致505SW8”旅行车改装成功,取得了不俗市场效果,合资公司随后将年产量增至5000辆以上,这年公司已经开始盈利。
后来国家更是提出轿车生产布局的“三大三小两微”战略,广州标致作为“三小”之一,得到了国家的发展支持。
1992年,中法双方看着形势大好,因而确定三期15万辆的生产计划,初定引进标致406,甚至连地方都找好了。
但如今回看这次决议,似乎只是一时的“鸡血”。
因为其时市场环境已然变恶劣起来。
桑塔那和夏利凭借着国产优势,价格比起标致车型低,反之后者一直只停留在CKD组装方式,广州标致开始出现积压情况。
“法国人就是认为自己的车比桑塔那好,制定比它还高的价格,最高达到26万。这使标致505的销量一直不能突破,某种程度也使零部件国内配套非常困难。”时任广州标致销售公司经理的钱明慧曾这样说过。
据统计,从1984年到1995年,标致供应的CKD件总额达到33.3亿法郎,人民币接近50亿,可见法国人在此获利之深。
刘卫东说过,“法国母公司在提供零部件等关联交易中,要价很高,借机大捞一把。”
随后有两项政策更是加速了广州标致的衰败。
1993年12月23日,财政部决定取消轿车的控购审批,市场得到了进一步开放。
1994年汽车产业政策出台,要求整车国产化率达到40%,依靠CKD组装方式的广州标致再遭打击。加上当时人民币对法郎贬值,广州实在苦不堪言。
从这年开始,广州标致开始连年亏损。到1996年6月,公司资产只有26.3亿元,负债却达到了29.6亿,已然资不抵债。
1995年年底,加列维曾到广州商议,但他在此行里表示,“合资公司不能盈利,情况未见好转,PSA不会再投资三期扩建项目。”
这无疑直接把广州标致钉在十字架上。
广汽曾提出调节股比结构、引进新车型和扩大生产规模等方案,但法国人始终坚持立场,后来市政府作出最终决定,另选合资对象,让标致退出。
1997年10月31日,双方正式签署文件,标致以1法郎出售其在合资公司的股权给广汽,从此退出。
颇有意思的是,后来第二家推出国内的合资牌子—南京菲亚特,则是以1欧元出让其在合资公司的股权。
“1”这个数字,可见双方有多想赶快干净了断掉这段过去。
据悉,标致曾希望向中方出售其在广州标致的生产设备,但中方坚决反对,“那你们把这些资产运回法国吧”,法国人只好作罢。
广标倒下那年,PSA亏损4.57亿欧元,加列维下台。
次年,本田采取购买原公司固定资产、承担部分债务、接受大部分人员的方法,与广汽合资,其中日方承担金额超过16亿元。
一时的短视和获利,葬送了标致的大好机遇。
被迫重返中国
一段婚姻结束了,再婚几率还是很大的,无论标致还是菲亚特。
稍有类似的是,菲亚特如今要再推出中国了,标致则同样活得不好,也许这就是宿命。
回看其时标致的“二进宫”,得感谢小弟雪铁龙的“提携”。
1992年,雪铁龙和法国兴业银行、巴黎银行与东风合资成立了“神龙汽车”,中方占股70%,雪铁龙占25%,股权结构如广州标致的不健康。
双方随即引入了雪铁龙ZX,即为“富康”,可是两厢版销量惨淡。有见及此,神龙新增了三厢版车型,销量才得以好转。
即便这样,到2000年神龙第一期15万辆产能项目完工时,公司亏损额已高达130亿元,双方急需要解决财务上的燃眉之急。
2000年7月,神龙宣布增资34.11亿元,其中债转股权23亿元,雪铁龙注资10.23亿,使资产负债率从92%下降至67%
一年后,中方到法国PSA总部“申诉”,要求“合资公司必须提升层次,必须源源不断地开发新产品”。
当年11月14日,PSA与东风就提升合作层次、扩大合作范围在北京达成框架性协议。其时上市的毕加索首次采用了“东风雪铁龙”logo,取代原来“神龙·富康”标志,双方关系得以进一步捆绑。
但,那时毕加索年销量只有3000辆左右,幸亏“富康的换壳版”爱利舍勉强拿下2.8万辆销量,才使数据不至于难看。
中方肯定对此不满意。
“要么结束与雪铁龙这段不死不活的“婚姻”,重新查找合作伙伴;要么扩大合资的范围和档次”。
“长痛不如短痛,和PSA谈不成就掰”,刘卫东回忆彼时情况。
此前法方并未考虑重新引入标致牌子,但因为神龙实在缺少产品,迫于中方压力下,才选择重返中国。
“不引进标致就分手!”
2002年10月25日,中法双方将合资合作提升至PSA集团的层次,启动“东风标致”和“东风雪铁龙”战略,次年1月正式成立新合资公司,法方持股比例上升至32%。
2004年11月18日,PSA和东风收购原中法银行的持股股份,最终达成区别持股50%。
关于地域之争
今年年初,神龙汽车“强制要求”将东风雪铁龙、东风标致两大牌子部搬迁至武汉总部,而两大牌子的市场部则依旧留在上海。
这被员工实名举报到了国资委。
实际上从2000年初,地域问题就一直困扰着神龙公司。
2004年4月,PSA在上海成立中国零部件采购中心。彼时外界议论,这是因为时任PSA总裁的佛尔兹不信任在武汉的员工,且哪些在武汉的法国人也忍受不了在内地的寂寞。
法方也坚持要求东风标致商务部设在北京,在周旋许久后,才在2004年入驻北京。
东风雪铁龙当然也渴求“出逃”。
2007年,PSA在华增速小于全球平均增长,且与原计划的26万辆销售目标相差了5万,时任总裁的斯特雷夫在出席神龙董事会时,再次明确了雪铁龙翻身对于神龙公司的战略意义。
也许是得到了法方首脑的亲口肯定,随后中方终于愿意将东风雪铁龙商务部搬到上海。
次年7月,东风雪铁龙商务部正式进驻上海。后来在2012年,东风标致总部搬至上海,两兄弟得以团聚。
时任东风雪铁龙总经理穆懿夫曾评论搬到上海的做法:
“在一个千变万化的大环境里,能让我们第一时间触摸到、感觉到一些细微变化,从而做出相应反应。”
如今他们又要被“召回”至武汉,未知后果如何。
小结
标致的第一次在华合资经历,历史已经总结了这次失败原因—“短视”,这很大程度归于加列维的决策。
事实上,他不过是个有限任期的经理人,单从广州标致的结果来看,他帮PSA赚到钱了,他得以全身而退。
至于东风标致,似乎快乐的时光总那么短暂……
由此我想到一些常年吵架但不愿离婚的夫妻,他们一开始给出的理由大多是“因为孩子小”,后来年长了,就变成“我走了,我能有什么好处?”,就是不会在离婚协议上签字。
既然割不断、舍不掉,就想方法增加互信吧。
2014年,东风入股PSA,与标致家族、法国政府并列成为PSA第一大股东。